他的身体僵直了好一会儿，才从思维的死循环中解放。
如果要让顾远说出自己的缺点，他绝对会把钻牛角尖这一点排到最前面。
为了不让江程察觉到自己的小心思，顾远用“好冷啊”当做借口，伸出手揉了揉僵硬的面部。
“小远冷的话，可以把手放到这里。”江程抓住了他的手腕，并且拉下了羽绒服的拉链。
黑色的毛衣是随处可见的款式，也许是地摊上二十元一件的也说不定，但是江程不管穿什么都好看，顾远任由对方把自己的手拉进衣服里，放到了咯吱窝的下面。
果然很暖和，但顾远其实并不冷，他身上穿的衣服比江程穿的保暖多了，顾立国一直唠叨“感冒就自己受着”这句话，所以顾远也不敢为了好看少穿，他都快把自己裹成一只小熊了。
相反，江程的手才是冰冷的，被冻裂的伤口结了痂，所以感觉有些粗糙，但这才是江程真实的手，和别的女生的手不一样，多了些生活的痕迹。
“小远这样还冷吗？”
顾远摇摇头，他本来就不冷，但江程的体温让他的鼻子有些发酸，要是之后的日子也能像今天一样岁月静好就好了。
昨天那如同噩梦一样的景色依旧牢牢地刻印在顾远的脑海中，只是看着逐渐西沉的太阳，那景象便会更加清晰。
谁都没有提起回家的事，他们和充满了年味儿的街道格格不入，不少店铺和住所连在一起的屋子内已经传来了炒菜的声音，还有走亲访友的孩子们聚在一起，手里拿着烟花棒，正围在大人身边。
顾远大概还是有一点羡慕的，他去看江程的时候，少女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面围在一起的孩子，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去吃小孩。
“我爸……”江程忽然出声道，“那个扔下我和魏春彤的男人以前也带我放过烟花，明明都过去三年了，我怎么还是觉得不甘心。”
江程自嘲般的笑了笑，家庭的分崩离析只在一夜之间，她曾经也是父母手中的掌上明珠，但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呢？
“好在今天魏春彤没和我吵架，不然在大年初一打架多晦气啊。”江程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些话，顾远只是静静地听着。
江程说着说着就把自己逗笑了，她看着顾远一副乖巧的模样，不禁伸手抱住了男孩，“新年快乐啊，小远，回家和你爸过年吧，大人也是有很多苦衷的。”
顾远被抱的不知所措，他抬起手又缓缓放下，在江程的怀中点了点头。
但他还是问出了问题：“那江程姐姐呢？”
江程轻叹了口气，笑道：“我会和那个女人烂到死的，过年对我来说意义不大，无非就是坐实了今年十五岁罢了。”
“还有，情人节快乐，就算小远不理解这个词的意思也没关系，这是喜欢的人才一起过的节日。”江程说。
顾远很想说，他已经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那个顾远了，他什么都知道，但好像这么说了，江程就会露出惊慌的表情。
她是在害怕改变。
所以顾远决定了，只要装的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就好了。
“和喜欢的人一起，那就是和江程姐姐一起。”顾远终于是回抱住了江程，少女的身体很单薄，羽绒服也是薄款，让人不禁怀疑她这么穿会不会感冒。
S市的气温虽然不像北方那样一到冬天就是零下十几度，也不会有积雪，但时不时袭来的阴雨天却是冷到骨子里的，不管穿多少件衣服都防不住湿冷。
在回程的路上，顾远走的很慢很慢，他生怕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，没有经过特定的时间江程还是会死去。
小弄堂的墙壁上被挂上了红色的布条，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到居委会制作的灯笼，无一不在庆祝新年。
顾远兜里的一百元一分也没少，他捏紧之后又松开，在快要走到金苑那破旧的小门时，终于问出口了：“江程姐姐有没有想要的东西？”
走在前面的江程停住了步伐，她转过头的时候黑色的长发微微飘动着，紫水晶一般的双眸像是要把顾远一同拉进深渊之中。
“小远的钱就好好存着，以后不是要离开这里吗？”江程微微一笑，“反正我拿回家的东西都会被那女人扔掉，我可不想小远送我的贵重物品被扔掉。”
“但是，”江程走上前来，“有一样东西我会需要。”
她微微倾身，在顾远的唇上落下了一吻。
女人伫立在金苑的小门前，她隐约看到了站在小弄堂里的少女与男孩，然后发了疯似的冲了过去。
魏春彤的到来是让顾远和江程都没有想到的。
“要死了你啊！你在做什么啊！”女人抓住江程的衣领，几乎把她提离了地面。
一瞬间，顾远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，这是预定外的事件，缺乏应对突发事件的大脑一下就宕机了，但唯一能够做的只有冲上前去护住江程。
然而江程的脸上是不屑的表情，顾远从来没见过少女这样一切都与自己无关的冷漠表情。
“我还能做什么？我和你不是一样的吗？”江程冷笑一声。
“江程姐姐只是帮我整理衣领。”顾远来不及多想，也不管这个理由多么牵强。
然而魏春彤并没有理睬顾远，而是伸手一推把他推开，“我家的事要你多嘴！”随即又转向了江程。
“真是不要脸啊你！还想攀高枝？！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多脏！”
“那也没你脏。”
两边的话语都是被磨得十分锐利的刀，一下又一下的捅进对方的心脏里，好几个住在靠近门口的女人纷纷拉开家门，探出头来，脸上是看热闹的表情。
巴掌即将落在江程脸上的时候，顾远扑了上去，拽住了魏春彤的手。
“你干什么啊你，顾立国你他妈能不能好好管管你家的小祖宗？！”魏春彤甩开顾远，拖拽着江程往回走，“你给我死回家，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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